3. 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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贫苦人家办丧事相当简易，一副薄棺、一个简易的灵堂，再摆上几桌素宴就是一个相当体面的丧事了。也不必请什么小工，多数时候村里人都会过来搭把手，帮完再蹭上一顿饭就够了。

陆少棠正穿着孝服站在门口迎那些前来拜祭上香的人。

纪澜也是一身素服，他算是未亡人，本该和陆少棠站在一起的，可陆少棠嫌弃他，不想和他站在一起，他也就懒得凑过去了，更乐意偷闲。

他坐在棺木边上，手间歇性地往火盆里扔上几张纸钱，热烘烘的火焰熏得他脸颊通红，在这样的天气，还算暖和，他就更加懒得出门了。

没出门，他的注意力却放在门口的陆少棠身上，听他和那些过来的人交际来往。

好些人进来第一件事是叫他节哀顺便，第二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问起他中了秀才的事情。

寒山村是个颇为贫困的小村子，大多数人都以种地为生，村里读书人有，但不多，中了秀才的更是寥寥无几了，近十年来也就只有陆少棠一个，算得上是寒山村的新鲜事，连村长里长都来了家里。

一个个对着陆少棠都是吹捧，偶尔也夹杂着几句惋惜，惋惜他前几年被被家里的丧事耽误了，惋惜他如今才中了秀才又要被耽误三年，又惋惜他这中秀才的时机不对——倘若早上一年，他就能免除徭役，他爹今年也就不必被强征，更不会死了。

纪澜听得直撇嘴。

要他说，陆少棠就是个倒霉蛋，谁碰了他都得倒霉，不然他家里这些人怎么连着几年一个接一个的死？他也是碰见了陆少棠才成了倒霉蛋，陆少棠中举做官以后自己可是被好些官员给为难过。

纪澜是个自私的人，他因为陆少棠被为难了，那他收点利息，也很正常吧？不过是一点儿钱罢了，偏偏陆少棠斤斤计较。

说到钱，纪澜就忍不住咬牙。

那天他不过提了一句想把陆有田的赔偿金捏在自己手里，陆少棠就差点儿掐死他，到现在他的脖子还火辣辣得疼，可见当时陆少棠是真心想掐死他的。

他事先和李大山打听清楚了，这回死于劳役的人每人都得了五两银子的赔偿，在那天官府过来给陆少棠中秀才报喜的时候就发下来了，连带着的还有当地县衙给陆少棠中秀才的嘉奖，加起来一共十两银子。

这回的丧事一副棺木花了一两银子，至于丧宴，好些菜都是村里人为了巴结给的，零零散散的也够这场宴会了，顶多花些小钱，怎么也不超过二两银子，陆少棠那里至少能剩七八两。

纪澜盘算了许久，七八两银子足够他在县城里租下一间小房子，兴许还能做个小生意。

就凭那天陆少棠想掐死他的力道，他就该早点跑路，免得哪天在睡梦中就被掐死了。

纪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，又看了一眼陆少棠，眼睛一转——陆少棠不肯主动把钱给他，那他自己去拿总不过分吧？他和陆有田虽然没摆过酒，但也是名义上的夫妻，自己怎么也算是陆少棠半个爹，丈夫死了，家里的钱就该归他这个未亡人才对。

这会儿陆少棠被别人绊住了，可没时间关注他，家里又人多眼杂，就算钱丢了，陆少棠怀疑到他头上，只要他咬死不认，谁也拿他没办法。

心里有了想法，他立刻将孝服的兜帽往头上一戴，借口要出恭，偷偷溜出了停棺的主屋，进了陆少棠的房间。

——

陆少棠应付完村里人，刚要进屋，便见好友王勤朝自己走过来：“少棠！”

他过来以后也不耽误时间，直直地问：“少棠，你那个继母呢？”

陆少棠在屋内扫了一眼，没瞧见纪澜：“不知道，兴许是躲起来偷懒了。”

王勤不悦：“你这个继母将来只会拖你的后腿，我瞧着他不行，你该早早想办法把他打发了才是。”

陆少棠心说何止要早早打发，他还想早点打死纪澜，但这话不能和别人说起，他转移话题：“你这回排名虽然落后一些，却也不是没有中秀才的机会，再考上一次一定能中，我那儿有几本看过的书，上头有些笔记，借给你瞧瞧。”

他有作笔记的习惯，重生一次，考试于他而言手到擒来，大可以将这些珍贵的书籍借给好友，以资鼓励。

王勤眼睛一亮：“好兄弟，多亏了有你！”

陆少棠摇头一笑：“等会儿事情多，我先去把书拿给你。”

瞧着也没人会再来了，他扭头去给王勤拿书。

陆家的房子并不大，陆有田的棺椁停在主屋，他的房间则是在堂屋，知道今天来的人多，他提前将房门锁上了。

可走到门口，他目光一凝：门锁开了，遮遮掩掩地挂在门上，里头窸窸窣窣有些动静。

他悄无声息走到门前，借着门缝往里瞧。

纪澜正撅着屁股翻找陆少棠的箱子。

家里并不富裕，陆少棠的房间也没什么家具，一个山上就地取材的木头掏的储物箱子、请木匠打的拔步床、柜子、桌子再加上一个小型的书架，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了，陆少棠的所有东西都放在箱子里，因着锁了外头的门，箱子并未上锁，很轻易就打开了。

里头放了几套衣服，还有几册书。

纪澜伸手进去翻了翻，很快在衣服的夹层里摸到一包硬硬的东西。

他心头一喜，立马把那东西掏了出来，是个旧旧的荷包，扯开一看，里头放着两锭元宝，还有一些散碎的铜钱。